在这部电影的开始部分,维克多向船长讲述自己的故事时,强调自己所说的只有一部分是“事实”(fact),但全部都是“真的”(true)。这不像是日常对话中的表述,实际上是在提醒观众该故事中带有许多导演的主观色彩。毕竟这部电影虽然源自广为人知的小说,但导演做了自己的改编和取舍,这些都是服务于导演想要表达的内容。
所以看的过程中也不需要怎么计较电影是否忠于原著,在如今 AI 时代,重温这个充满哲学议题的故事,还是挺有启发的。
科学的界限与伦理责任
人类追求知识的无止境的雄心与随之而来的道德约束之间总会产生冲突。维克多企图超越自然、掌握生命奥秘的行为,逾越了人类的界限,触犯了“扮演上帝”的禁区。故事批判了维克多那种不计后果、脱离人伦的求知欲。
小说诞生于工业革命和启蒙运动的背景下,雪莱并非反对科学,而是反对盲目、自私、缺乏道德考量的科学实践。知识的力量是双刃剑。一旦科学创造脱离了创造者对生命的伦理责任和对人类社会的责任感,其后果将是灾难性的。维克多沉迷于实验而忽视家庭和人伦,是导致悲剧的原罪。
AI 是人类历史上最具影响力的发明之一,但是如何应用,在哪里应用,整个社会并没有开始大范围的讨论而形成一些共识和经验。大部分的从业者主要应用 AI 生产出大量的幻觉和幻想,实则和维克多一样。
纯粹理念不值得捍卫
这段话出自电影中伊丽莎白之口,伊丽莎白在电影中基本就是一个完美的形象,其最大的品质就是真正关心具体的人。我们的社会充满了这种“为某个崇高的理念不计代价”的事,那些追随者不会讨论追随这些理念对当下具体的个人都有什么影响。
像那些号称拜 AI 教的科技从业人员,大力全方位应用 AI 而不去思考对人的影响。就像维克多想要战胜死亡,却没有思考这么做的意义何在。来到世界尽头,才发现没有地平线。
电影的结尾,听完了故事的船长,不再像电影开始时要求所有船员必须按目标前进了。他也感觉到人不需要为了追求某个遥远的“崇高”理念而盲目牺牲,而是关注起船员们希望与家人团聚的心愿,最终宣布掉头回国。

竞争关系 vs 协作共存
当人类看到一个和自己不一样的物种,第一反应是进入防御状态,如果无法沟通,对方又看起来力量强大,那首要任务就是将其驱逐远离,甚至对其进行攻击。而当人类遇到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个体,相对的危险警告不会那么强,只要对方没有马上表现出恶意,就可以容忍更多的时间去沟通交流,了解来意。这些可能来自于物种之间的竞争天性。一切只是因为身份不同,所谓种族主义。

但是世界也有另外一种规则,并不一定是“有我没你”,所谓共存发展。不同种族之间并不仅是处于一种“同时争夺有限资源”的关系,而是互相需要的关系。弗兰肯斯坦的痛苦之处,在于没有人把他当同类,只有瞎子爷爷和伊丽莎白。此后他一直追踪他的创造者维克多,不是为了复仇,而是希望他帮忙再造一个同伴,好面对未来无限时间的空虚和孤独。

创造者与被创造者的关系
创造者对被创造者的责任,可以被视为父母对子女的责任的隐喻。故事强烈谴责维克多对造物的遗弃。她认为,创造生命意味着一份不可推卸的责任。维克多因为生物丑陋而厌恶并抛弃它,这不仅是个人情感的失败,更是道德责任的彻底缺失。一个被爱和教育滋养的生命,本可以成为良善之物;而一个被恐惧和排斥所围绕的生命,必将被绝望和复仇心所扭曲。
生物的邪恶是与生俱来的(先天),还是社会环境塑造的(后天)?故事倾向于后天环境决定论(受到了卢梭“高贵的野蛮人”概念的影响)。生物刚诞生时是纯真、无辜、渴望爱与陪伴的,它通过偷偷观察德·莱西一家学习了语言、道德和人类情感。它之所以成为“怪物”,是因为人类社会(包括它的创造者)的排斥和偏见。人们只根据它丑陋的外表(“异类”)来判断和对待它,使它感受到了巨大的孤独和不公,最终被“痛苦变成了恶魔”。正是人类自己制造了“怪物”。
何以为人
怎么样算一个人?区别于其他动物或神?首先他看待同类(其他人)要有平等的善心,这是前面说的物种的本性。不会利用他人作为实现自己目标的工具,而是尊重对方拥有和自己同等重要的感受;不会以某种“崇高”的理念去强迫他人做一些违背其意愿的事情,而是愿意真正去聆听对方的表达;更不会认为自己可以成为某种可以创造人类的“神”,去设计和控制对方的一切行为。
当维克多不再把弗兰肯斯坦视为肮脏的怪物,而是儿子;且弗兰肯斯坦也不怨恨自己的出身,从最后一次叫着父亲的名字重新出发,继续活下去,这一刻,他们都能算作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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